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暗夜恐惧（贰）

第一章    板凳

那是某年七月的一个下午，炎炎酷暑，在某座大山里，十岁的男孩乐乐，平躺在家门口的一根长木凳子上，有些轻微的中暑，双目无神。旁边一个蓝色的塑胶板凳上，坐着他的邻居的儿子，也跟他一个年纪，但是比他矮一个头。

男孩乐乐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，他害怕，要是蝉顺着它那恐怖的声音找到这里，会不会趁自己睡着的时候钻进眼睛里去，大人说过，白天蝉会叫是因为它肚子饿了，谁听到它的声音，它就会顺着听到的人的耳朵过来找他，然后趁他打瞌睡的时候，吃掉他的眼睛，所以晚上必须早点上床睡觉。

这个男孩乐乐，昨天晚上没有睡好觉，所以他现在感觉，自己的眼皮很重很重，像有个东西压在上面一样。啊，是的，仿佛他家里才养的那只小黑狗现在就趴在他的脸上睡熟了，怎么赶它都不愿下来。蝉的噪声似乎就在刚才一下子就诡异的变的大声起来，仿佛一直叫到乐乐的眼睛也够不着的地方去了。天空中，帆船般的白云，静静地停靠在山顶岸边，并没有因为乐乐的心跳声激起的波澜而上下颠摇，似乎在船上，有一位可靠的留着大胡子的船长。这个男孩乐乐现在可没心情去写有关天上白云的作文，只是，当他想象到船长那副健硕的身躯时，不经回忆起昨天夜里发生的那件奇怪的事情。

由于事情太过诡异，编辑部在听了男孩乐乐的讲述后，决定不再适用儿童文学的形式来描写事情的发展经过，并把这份纪实的文字记录小心封存在档案室里，不提供给外界人士。不过由于我跟编辑部长是好朋友，在跟他聊天时获知了一些事情的大概。简言之，这个男孩乐乐在那天晚上遇邪了。听他的父母讲，那天晚上没听到屋子外面有任何声响，只听到过儿子起夜解手时带门的声音。想必在屋外连一点儿风都没有，树叶都未摩擦低语过。外面黑乎乎一片，能令人瞩目的一定是亮的什么东西。没错，男孩乐乐是发现了什么，不，只要有长眼睛的都能看见，他看见了一个人形的怪物在山间泥道上走着，具体长什么样我也无法描述，只知道的是，一双巨大无比的手臂，像蜘蛛一样摇摆着，还泛着白光，那种颜色，怎么讲呢……就像在白天看到的粉刷白墙的颜料。如果你觉得这还不算吓人，这就对了，因为你是吓大的。开个玩笑，其实是因为一些具体的细节仍未被透露，所以故事只能到这儿了。不过，对于一个孩子来讲，亲眼所见的那种震撼的感觉确实是会持续很久的。

男孩乐乐坐起身来，给一同听他讲述他的回忆的邻居家孩子画起一张画。邻居家的孩子卷起自己短袖的袖子，袖子掉下来了，又给卷上去，一直卷到脖子边上，一边喊：“乐乐，你快点给我看嘛，我不怕！我不怕！”

“好了，快了，就要画好了。”

“还没好嘛，乐乐，好了吗？”

“还差一点，就要好了，你等着吧。”

“嗯，我不怕！我才不怕呢！”

“好了，给。”乐乐站起身，把画好的纸递给他那一直嚷嚷着的小伙伴。

邻居的儿子只眯过一眼，两脚用力一蹬，突然向后翻倒过去，在场的人都只听见板凳“噗嗤”一声，还有地上“咚”的一声。乡下的土地跟农民一样淳朴，很温柔地接下这个孩子，怕他伤着了，还安慰他，亲过他的小膝盖、小脸颊和小嘴唇，只是抱压的有点儿紧，孩子直喊疼。

乐乐捂住自己的嘴巴，以免笑出了声。起风了，天空中，船长的白船也启航了，驶离山顶的港湾。乐乐抬头望得出神，身子顺着邻居的儿子刚刚坐过的塑胶板凳的方向坐去。那是一个很矮很矮的板凳，乐乐那时还未注意到。

“噗通”。

乐乐心中不安的乌云并没有因为新的惊吓而消散，它和满山蝉鸣纠缠在一起，像树根一样，向那犹如暗夜的地底深处延展。地上，纸上画着的一张嘴，在那嘴角处，在烈焰的阳光直射下，流汗似的，淌下一些亮绿的、血色的、散发着腐臭的粘液似的东西。